吴滨：东方美学

2016年12月3日，广州设计周系列活动之国际设计论坛（IDF）2016年度大会于广州南丰朗豪酒店举行。本次论坛以“东方价值观与当代设计”为主题，吴滨在大会上做了《东方美学》主题演讲，以下是演讲实录。

吴滨

吴滨：各位设计师朋友早上好！今天站在这里的压力比较大，因为演讲嘉宾里高手非常多。我很期待今天和大家的碰撞，那我们就直接切入主题。

我今天带来的演讲的主题是《东方美学》。我们向东方美学的靠拢是自然而然的，因为我们一向学习西方的设计体系，大家学习了20年到今天，我们希望有不一样的东西。作为中国的设计师，我们就会在自己本民族的文化里面挖掘，我们不过分强调东西方的不同，但是你本身成长的经历、教育背景、家庭环境、文化、饮食等各方面都会自然而然会渗透到设计中。那么渗透中国文化的设计能否从无意识变成有意识的事情？我们一直尝试和探索，如果东方美学能够放到设计中，会使我们的设计发生怎样的变化。我们不提倡把东西方变成两个对立面，而是互相融合、互相学习。

就我个人的成长经历来说，我除了学习设计之外，早年还一直在学水墨画。而早年的水墨画的研习对我后来工作的影响非常大。“无间设计”这个名字就是源于东方的。“无”并非空无一物，无既是空白，又是一切。东方美学对“空”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我们的“间”字是气所构成的时间和空间，间的概念在中国绘画中以留白的形式，表现在音乐中以语音的方式，是一种虚无的间隔，在中国的书法里也有明确的表达。

每一个物体都是有一个气场，我们每一个人是外向的气场，做室内设计就是调节气场之间的相互关系，融合相互的冲突，所以到一个空间里面，会觉得这个空间高大雄伟，这都是和气有关联的。所以做室内设计是以内心为轴出发，去营造一种气场。我想运用这些灵感去尝试做室内设计，或者把这些东西融入到室内设计中。

这就是我2009年参加的德国法兰克福奖的作品。这是中国设计师去西方的第一次展示，同时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用东方水墨的理念去做产品设计。我做的沙发是江南的泼墨效果，表面上的处理是用水墨泼上去的，可以明显地看到东方的水墨意境。我觉得一个纯艺术，你不需要考虑太多功能的问题，但是设计与艺术不同的地方就是设计需要满足功能需求。这张沙发的自然曲线是变化的，座身也是变化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坐姿。

我讲一下这几年我做过的很有意义的作品，就是我自己的家。做了很多年的开发商的项目之后，到做自己家的时候，我就在想家到底是什么？我作为设计师我自己的家要如何设计？家到底要不要设计？后来我觉得家和风格没有关联，每一个人都自己的独特的特性，甲方和乙方都是我自己，我可以做一个我喜欢的东西。这个时候问题变成“我是谁”，我尝试表达自己，或者尝试推测我将来的生活方式。对于住宅设计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随着时间、观念的变化，可能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你都会慢慢不喜欢，但是如果做成一个“无”的状态，它就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第二，对一个空间，特别是家，你的需求是一直在变化的。一年四季你都希望有不同的家，这个家可以满足你一直变化的需求，这个是以画廊为灵感做的空间。

这个作品改变了我们无间的面貌。从我自己的家开始，我开始融入到东方的思想，因为我在找自然。一个家的风格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找到你生活的理念和你的脉络，你可以看到，在我的空间里面有各种元素出现，但是最后被自然的主题融入和贯穿起来。我觉得一个好的设计，最重要的是去使用和检验，我请了很多的朋友来来到家里，想看看当下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有多少种可能性。我觉得家是可以和主人一起成长的，空间的空和无的状态和人的关系肯定会发生变化，你再去看10年前拍的照片，你会发现它是跟主人一起成长的。

刚才我们讲了有关东方设计理论的东西，要找寻自己理论的支点。对于设计来讲，它不是停留在理论上的设计，设计来源于人，也为人服务，所以一定和人相关联。

我特别喜欢旅行，你可以在山川自然里面汲取很多的灵感，形成一种记忆和印象之后，可以转换成设计的语言，应用到将来的设计中。在旅行的途中，你可以学习到很多的东西，这个是我在去年的冬天在苏格兰的旅行。苏格兰的冬天非常冷，在这样的极致体验下，我觉得是非常美好的记忆。在风雪交加的状态下，你就理解为什么任何一个咖啡馆和酒吧里面都有巨大的火炉，在这样的环境下，你不需要任何的老师，你就可以感受到环境对设计的影响。

当然，设计师一定有广泛的爱好。我非常地喜欢机车，我觉得和不同材质的紧密联系对设计师有极大的帮助。我自己还有一个咖啡馆，很多设计师说我不务正业，我觉得设计一定不能只关注设计，应该关注设计之外的更大的范畴。如果我们想做更适合当下人居空间的话，你必须对当下人的消费习惯和生活方式有所了解。所以开了咖啡馆以后，我可以让我的客人到我的空间里面，和我的空间对话，可以了解我的空间设计，我的整体产品，因为我不但做室内，我还做产品设计、家居设计，所以你可以坐在我们设计的家居里面，感受我们呈现的空间，所以设计一定是跟生活有紧密联系的。

这就是我做家居的设计。我想通过几个案例来和大家交流，我们尝试用东方的诗和画表达的意境的时候，图和将中国绘画里面虚实、黑白的关系应用到室内设计中？我们在北京中粮别墅的项目里面，用了园林的一静一动来做设计，这是我们拿到案子以后对人群的分析，它在北京是一家楼王，这样的客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应该是为中国传统文化很认同，同时他的子女又对当下最潮流的东西趋之若鹜。

我们把园林的方式放到平面里，平面到中间的原点我们做了室外的火炉，我们做了明确的交通动线，从圆形的户外火炉的位置往里面看到的是一排并列的金属的门窗，这些门窗关起来可以做空间的界定，打开以后就是屏风，这些形成的线条是中国绘画里面非常重视的东西。我觉得东方的元素要放进来，但是一定不是照搬古代的元素，而是运用美学精神和哲学的理念，打造一些素雅又非常考究的细节，这个才是真正的精髓。我们把具体的东西抽象化的放到我们的空间里，因为我们的空间使=是为当代人服务，所以设计的当代性也是非常的重要，如何把中国传统的文化、美学的观念运用到当代化的观念里面是非常的关键的。我们的设计应该首先是当代的，符合当下人生活理念的，在这之后再加入东方的精神。

这是我们当时的客厅的效果图，我们对生活方式做了小小的延展。因为我觉得很多时候，中国的豪宅一进门就是巨大的客厅，跳高两层，毫无变化。但我觉得这个是单薄的东西，客户随着资产的积累，随着眼界的拓展，随着自己的沉淀，他会希望空间是是恰当的。我们做这个客厅的时候，故意把他的跳空楼板合起来，我们希望把一层和二层之间的关系有一个垂直的连接，让气脉有一个运动的关系，而不是完全的大开大合。

这个火炉如果用东方的理念去讲的话，火炉是外向型的气场，所以这个气场让那边旋转楼梯的垂直动线和客厅形成了一个风格，虚实相生。我们呈现的艺术品都有虚实的对比关系，还有黑和白之间的推动关系。我们在这个空间里面用的大量的线条，线条和东方美学有紧密的关联，中国人用线条来勾勒形体，而西方人用光明的背面来表达，这背后是有两种不一样的想法的。这个是主卧室的前厅。而主卫生间我们用了户外比较浪漫的风格。我们在做这个大宅设计的时候，往往从建筑本身的条件着手，会区别它的垂直动线在平面里面的功能，里面的装饰材料是表面的东西，而平面和空间本身是最重要的，如何去有韵律地表达空间是我们需要探讨的。远山无脚，远树无根，远舟无身，这是中国绘画的意境和层次。

我接下来讲的案例是成都三岔湖的项目。这是在成都三岔湖森林公园里面的项目，我们非常注重它的气韵，所以我们选择了用意连接，这个意就是气韵。

因为这个项目的暗名叫云湖，我们希望它是很有气韵，很生动的状态，所以我们在一进门的空间用了大量的线条，我们用方块为基本元素，做成了浮动的云的状态、这个脉络和自然环境有一个串联。我们通过一些光影把墙角尽可能地虚化，只留下大量的留白和精致的线路。在这个空间里面我们只用一种材质，前面有一些黑白的点点，只有在这一块，我们应用意向化的拼花，这是我们想表达的气韵的状态。这是其他的细节，当然设计不止是讲气韵，它必须用每一个细节的呈现表达它的品质和呈现呼应表达的主题。

这是我们在青岛做的车展厅，它是展示一个汽车生活方式的展厅，这个项目是我们从建筑到室内，整体把它完成的。可以看到，在这个空间里面我们也做了大量的留白，就是虚实之间的关系，在留白中可以看到一些线条。在生活方式方面我们也有独特的考量，我觉得目前的4S店状态不是最佳的卖车的状态。我本身是一个车迷，我觉得卖车最好的状态是你在车边上谈这台车，所以我们做了两个围炉，这样的状态卖车是最好的。

设计不仅仅是讲美学，还一定讲很多心理学和实用功能的东西，我们既要完成一定的商业目标，又要赋予它美学，这也是中国人讲的中庸之道，如何去平衡，这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项目里面，我们有一个特色的地方，就是这个空间的外立面。

这个外立面我们用发动机的曲线变成一个曲面，让这个外立面不呆板、有气脉，同时虚化了内外的边界。无动不静，无静不一，中国规划讲推的关系，这个推是离又合的关系，这个是中国绘画里面的细微的东西。

我们想用若有若无的关系表达下面的项目，这个项目是我们今年完成的售楼处的项目，这个项目本身是一个大的玻璃盒子，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观。

我们做售楼处的时候外面的楼没有做好，这给我们带来很大的挑战。我们想了一个概念，就是间的概念，我们在玻璃建筑盒子里面又做了很多小盒子，这些小盒子之间不是一个正方形，它是有一点点方中带圆的造型，这几个小盒子所形成的关系就很微妙，不是一面墙界定两个空间，而是7个盒子互相之间，每一个盒子和另外一个盒子又不完全贴笼，这7个盒子之间是离而合的状态，这正是我们尝试用东方的美学处理空间关系的表现。

在这个空间里面，我们希望它是一种非常纯粹洁白的空间，所以运用了大量的亚克力，把中国绘画的留白发挥到一种极致的状态。而这个白与黑色的线路是我们一直考虑的地方，白色的亚克力的墙面和整个都是黑色的地面，这个黑色一直从室内延续到室外，灯光打开以后，会看到大理石的一面完全是水，这是我们想表达的山水天地的意境。这个是和北京的西山有一个呼应的关系。我们在这个空间的顶上用3D打印的技术，把它做成仿佛有云的状态，这里面也有一种气场。我们希望这个空间不是完全的静态，也不是完全的动态，我们希望营造动静之间微妙的关系。

这是他的垂直动线的楼梯，这是我们的装置艺术细节，包括我们的廊道，我们用了大量的线条，在整个大空间里面我们用了浅灰色，全部是用棉麻来做，棉麻的质感可以柔化空间，可以把空间的声音吸掉，让整个空间变得非常宁静，有利于我们营造诗意的感觉。黑白关系一直是我的最爱，所以我用了水作为元素的雕塑。在空间的尺度上，我们尽可能地在垂直的空间上形成节奏的对比，我们把线条压到1/3以下，而1/3以上就形成了一种对比，形成一种开合的关系。

我们还有一个以形写神的案例。以形写神也是中国传统的画论，我们尝试把这些画论不着痕迹的融入到我们的空间里面。

这个是我们在北京做的万科项目，它本身的房子是上面的房子，没有任何的特色。他们的业主来给我开会，说想展示意大利的生活方式，他们要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在中国已经讲了十多年，讲这个故事和没有讲这个故事对销售没有任何的帮助。我们当时有了一个植物园的概念，我们顶上可以有天窗，外面的外立面也可以把窗做大让阳光进来，我问他能不能在一个植物园里面喝着咖啡来卖楼？这样的话，和客人之间不完全是买卖的冰冷关系，而是让客人来感受他未来的生活方式，可以感受到北京六环的位置，可能远了一点，但阳光很好，空间的状态也很好。

有了这个理念，按照我们的大思路实施，我们就把它的顶上天窗打开，让阳光进来，也做了大量的植物，我们觉得这是当下年轻人应该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这个空间就变成了一个植物园里面的咖啡馆。我们把水引了进来，也把光引了进来，又做了半透明的盒子，让光直接导到水里面，整体给你的感觉就是咖啡馆。墙面也用了大量的亚克力，我们希望在植物园里面还是有很透气的地方，我们不会刻意把东方美学运用到里面，但是如果能够用东方美学提升它的品质，当然最好不过了。

中国绘画里面有一个画境，而东方的科学和美学如何在无形之中融入到设计中，而不是生硬的放到我们的空间，这是我们一直在思考的，我们也一直在朝这方面努力。

这是我们最新完成的北京的项目叫“一合相”，这个名字有一个东方的观念在里面，我们不希望把它表达得太沉重和迂腐，它一定要有当代的质感，也有东方文学在里面，我们希望通过空间的比例和黑白的比例，在东西方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希望它进入一种画境。

我把我特别喜欢的德国的品牌的布料放在了里面，这就是很好的东西方的交融，也是我特别喜欢用的方式。我觉得西方人眼里的东方，作为中国人来看很有意思和趣味，这个演变不完全和中国传统的观念吻合，而细节是走样的，但是走样往往是一种趣味。而这样的东西和当下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中国美学的东西碰撞在一起，有时候是一种误会，有时候又是一种趣味。

很多创新的东西何尝不是从误会中来呢？这个是它的主卧空间，这个是第二起居的空间，这幅山水画的图案是意大利品牌的布料，他们理解东方的东西非常有趣味，而且把当今时代东方的趣味结合得非常好，我觉得就可以完全用过来。包括你可以看到这样的地毯，，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状态。这是西方人眼中的东方，东方人眼中的当下，东方人和自然相关的东西都在这张图里面表达了出来，我们希望把东方的美学和西方的美学融入成一个画境，这也是我们的探索，谢谢大家。

（实习编辑：杨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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